道还有言

6/16/2022

曾国藩家书:“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两端:曰长傲,曰多言。丹朱之不肖,曰傲曰嚣讼,即多言也。历观名公巨卿,多以此二端败家丧生。”道还曰:曾国藩立功人也。立德自有刚傲,立言不得己而言,而两者为事功者所应忌。

道还曰:不是你的,拿不到,拿到也留不住,费那个劲干嘛。所以追求得,最重要的、最有效率的,是先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。德者,内也,得者,外也。平衡了,就有弱者道之用。杂技搞平衡的,都好像没使劲一样,但他那个极其微小的力,一般人掌握不了。

道还曰:孰能浊以静之徐清。没有那个理解和修为,躺平也不可得。躺平不得,辗转反侧,弄到破局,不可收拾,就法自然了。人类社会的种种进步,都是按照这个模式来的。

道还曰:loop是个关键。逻辑最怕蛋生鸡鸡生蛋的loop,它不服逻辑管。只会逻辑思维的,到这就只能靠人品了。系统观与逻辑观往往相反,譬如盘山道,逻辑每一步都有方向,然而更进一步,却要转弯。正言若反。

道还曰:读书读到了掉到字缝里,才需要看《管锥编》。看它干嘛?

道还曰: 有道德者,嫉恶如仇,本不是分内的事,也如此。有道德洁癖者,嫉sin如仇,人而无sin者少,不仅与人为仇,也以自我为仇。

道还曰: 彼出于是,是亦因彼,只是随缘说法,随缘深浅。关键在不着而复通为一。六祖免不了自渡。不是那块料,不是那个一,神仙也难度。一不可离,可离非一。颜回三月不违仁,出了三月,难讲,所以难成圣人。

道还曰:佛家是已知论,道家是可知论,科学才是真正的不可知论。科学认为无限追求,总会达到真理,隐含着芝诺悖论式的不可能达到。又可作一比喻,客观如形,永恒发展,科学如影,如何达到认识客观。所以说,科学是不可知论。

道还曰:佛家讲勇猛精进,道家却不退不避,“孔德之容,惟道是从”。

道还曰:道家与巴哈伊教或者一贯道有本质上的区别:前者宽容,后者忍耐。前者无冲突,后者隐藏冲突。铸剑为犁属于忍耐的态度,道家只讲铸犁,哪来的铁,不管。

道还曰:城府是与体面相依存的。写文章、说话,没城府,是红卫兵以来的一些国人风格,美其名曰,大胆质疑,犯错无罪,心直口快。“问错了、犯错了,我改了不就行啦”——体面人不这样,体面人对自己说的话严肃而负责,这是独立思考的第一步。国人说老美风格就是心直口快,那是红脖子才那样。中产美国人就已经很讲体面、委婉、和城府,而且钦佩比他们还讲究的人。对于红卫兵风格,最高评价就算是painful honest,一般认为,是immature,丢人。这是文革的一大成就。

道还曰:论学问,《管锥编》的确是笔记类的,而不是学术类的。这类的东西,叫啥?波兰尼知道,叫做个人知识,是个人的,也就是不可复制的,像数学物理人人都学得会的。那么这个东西怎么能叫学术?经、史、子、集,按照顺序,个人知识的比例逐渐减少。

朗道和老婆也同意开放式婚姻。但其实这并不是婚姻或家庭。他老婆为此痛苦一生。因为正常女子,还是希望有种稳定,而不是天天有新欢。正常男子也是。

《欧洲家庭史》表明,欧洲人的家庭概念,是现代才有的。家庭只是个形式,或者宗教或者法律,却没有人伦意义。

对堕胎最有发言权的是母亲们。女子成为母亲,才完成了女人最后蜕变。男的却只重视青春期的女子和她们的观点。

时势冲不动,能立住脚,人格可师法的,称大师。时势造成,向浪头立的,可称大师兄二师兄。《西游》里,大师兄二师兄皆牵过马,前者真的牵马,后者拉皮条而已。民国胡某,满口胡大,鲁某,不知是鲁二还是犹大。

《无问西东》: 西南联大,中国大学的珠穆朗玛 – 北美生活引擎 

联大成立后,一系列矛盾开始显现。最大的矛盾,就是职位配置。各校教授为此争得面红耳赤。情况严重时,甚至“群议分校,争主独立”。这时,北大历史系教授钱穆站出来,说了一句:“此乃何时?”一听这话,教授们立即安静下来。北大校长蒋梦麟接着站起来说:“今夕钱先生一番话已成定论,可弗在此题上争议,当另商他事。”从此,再没有教授出来争抢职位。

抗战期间,国民政府曾想组建东南、西北、西南三所联合大学,但东南联大胎死腹中,西北联大先合后分,只有西南联大成功坚持了下来,这既得益于蒋梦麟、张伯苓的让,也得益于梅贻琦的“公”。“自从联大成立,梅公心中就只有联大,没有清华。”

后来,傅斯年责怪蒋梦麟不管联大事。蒋梦麟说:“不管者所以管也。”

事又见钱穆《回忆西南联大》。大师,大师兄,二师兄,都在其中了。“一言而可以兴邦,有诸?”只见二师兄挑担子的,大有人在。

辩论往往是真理之后妈,辩着辩着,就觉得真理是个累赘了。

无阴阳不成,阴阳竞不争。恒道无退步,浊以静徐清。

这就如胡椒粉,不管饱,没营养,不科学,但多少有一点儿,就有个特别的味儿。比不上松露,但跟咖喱大蒜奶酪芥末都不同调。

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,孩子,神经科学家认为如同白纸,在于如何去写,有最科学的方法;鸡汤文化认为孩子是自主的,要按照孩子自己的comfort zone去顺应则最优。这两者都假设一个静态,但孩子是活的,静就要动,动就有变,时自主,时依赖,有时求挑战comfort zone,有时愿保险留在comfort zone,还要耍脾气。这里没有一定之理,却有父母可以去遵循的办法。

计也没有一定之理,没有可以按书本一条条照着顺序来的,但有法则。运用之妙,在于一心。

社会进化论管野兽,经济人假设管牲畜,唯物主义和唯科学主义管机械或机器人,共同点就是不把人当人。

物和机器不出错,只有人会出错,所以唯物的真理,或者把人变成机器,或者消灭人,就不再会犯错啦。描述人的经济学,叫Freakonomics,翻成魔鬼经济学。

什么是君子和而不同?不重要的,不把自己的观点当回事,就会敬。不把别人的观点当回事,就会恭。重要的,君子把自己的观点当回事,会去竞。小人一切时候都是把自己的观点当回事,去争。

小人总是有的,穷,斯滥矣;不穷,会发飙。

这三种是:

1.美德学,即道德律一类的;

2.动机学,即动机或目的;

3.动力学

1的陷阱在于,恪守某种道德律,可能并不道德。如平庸之恶、政治正确一类的,还有康德否定了的诚实小商人的道德。2的陷阱在于,动机与结果相反。如取消文化一类的。又比如说抗生素、农药、转基因、某些特指的“科学进步”。农药好理解,抗生素却麻烦点儿。3是指没有或不需要以上两者,却达成道德,如美国黑奴解放一类的。3需要有个思维上的预备,写起来也比较具挑战性。好在没什么人感兴趣,不着急。

  1. 堕胎是上世纪性解放的一个余波;
  2. 性解放又是个性解放的一部分。个人自由与家庭伦理,天然有个冲突:有家人或孩子,必然有限制,不但不能完全自由,而且有孩子的父母能有点儿个性,就谢天谢地啦。社会风气,是另一层变数;这里有三个层次,立足在任何一个,都不如旁观者清;
  3. 最重要的是,女性个性解放在定义上的问题。有人认为,女的像个男的,就是达到个性自由了。但这还是男权思想。女性有女性的特点,不是消灭女性特点,什么都像个男的,就是女权,这是早期女权和低级理解。女权要有自己的权的模样,不是再弄得像个男权的东西。这个问题迄今不能得到解决。好的讨论都很难看到;
  4. 女权要从女人的人性来。不是从男女的平均,人性,得来。生育就成为头等重要:大脑差异不大,体力有科技补平,女儿国不需男的,除非生育。女性生育后,才算是真正的女人,怀孕期的荷尔蒙和生理、心理变化,是女人的类似于青春期的一个至关重要的生理成长阶段。但很少有人看到这一点,遑论讨论了。这些问题将来会有很多争议。我个人预见,这将是今后几十年的文化发展的一大方向。我作为男性,只能为你们鼓劲。这个问题不讨论清楚,以上都是空中楼阁;
  5. 能确定是非的问题,可以一刀切;不能的,需要因地制宜。吵吵闹闹,自然会找出出路。现在女孩只能尽量照顾好自己。悲观点儿,运命惟所遇,循环不可寻。乐观点儿,走为上。天无绝人之路。
  6. 堕胎是伤害。治伤只剪掉落出来的箭杆,是没用的。

道家讲,上善若水,不是指水是善的,而是指水的运行是善的。道行之而成,这个过程是立于真、行于善、成于美。

孔夫子讲,“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处也;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。”这句话所讲的道,即是道家所讲上善若水的行于善。

对于与别人的关系,孔夫子又讲,“君子成人之美,不成人之恶。小人反是。”这里不劝善,不讲大道理,只讲成于美。这样的身教才能使人真正欣然乐从。这是极其微妙的教育法。

关于善的评价,子贡问曰:“乡人皆好之,何如?”子曰:“未可也。”“乡人皆恶之,何如?”子曰:“未可也。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,其不善者恶之。”

善字的字源,请见,https://daohuanblog.wordpress.com/2021/02/07/%e4%bf%ae%e5%85%bb%ef%bc%9a%e5%96%842-3/

基督教讲,爱人恨罪。这属于善的一个原则。原理上,是可以成人之美的。但先要学习如何是罪,这个很难在学校教育中实现。

佛教慈悲为怀,自己有那个修为层次的慈,也就见那个层次及以下的人的迷失而悲。但这要求自己先觉悟,这个非常难以普及。

「欧洲,加拿大和澳洲的民主制度里,也或多或少渗和有社会主义的成分」,这些成分是从主义来,还是从问题来?

如果从问题来,为何要谈主义?肉食者谈主义,草根者想问题。

革命手法,也起源于法国。传播是法德俄中。美国Larry Gonick讲,技术生产业,产业生资本主义,资本主义生社会主义,社会主义生法西斯(大致,他说的生的原文是begot)。现代中国的问题是,这四者都一齐在生,都半生不熟。全盘西化,接不上茬。

一个成熟的社会,是个有机体,organic。organic,就不是collective或可以organized。主义这个东西,一种主义譬如一种网,能打上来鱼,但打不上来池塘——只见鱼,不见池塘。

偶寄,顺口溜(读山水苍茫君佳作有感):贤人希圣隐诗乡,一语开说有清凉。天理理人人不理,枉向网上数酱缸。

《论语·子罕》子曰:“可与共学,未可与适道;可与适道,未可与立;可与立,未可与权。”

通俗讲,就是:

在一起吃吃喝喝的,未必能一起去旅游;

能一起去旅游的,未必可以一起一言不用发,静静地喝茶;

可以一起静静地喝茶,未必能相视一笑。

友道,希腊人差点儿。一笑,有摩诃大迦叶。苏东坡一屁打过江,算个啥。

诛心需要被诛的有心才行。从心的角度看去,说起来其实挺吓人,很多人是空芯的,外边是职业、思想、主义、知识、品牌、党派等乱八七糟的东西糊起来的,中间是空的,没自我。用比喻来说,这样的人就像一个肉的AI,有时还挺厉害的。

跟这样的人说话,是在跟外壳打交道,你说什么都难,除非你是个大名牌,他要拿过去再糊一层。

有心的人也有,只要有心,就还不错。这时不是靠善恶分高下,而是凭质地,以能从善如流的为上。铁石心肠,哪怕错了一点儿,就没救了。有了某种“善”的铁石心肠的人,是最为棘手的。守株待兔的那个人,拿着一个经验事实,别人都说不服他,有了某种“善”的铁石心肠的人,你如何辩论得赢?

能胜人之口,不能服人之心,辩者之囿也。

Thomas Sowell, The Vision of the Anointed,可以译成《敷圣膏者的观念》。

你看过电影《inside out》么?这个电影很有点儿中国意识。那里面有个控制室,室里面有几个小人儿,Joy, Sadness, Anger, Fear, and Disgust。她们影响人的决策。

西方一般认为脑是思考器官,却不知道,还有个控制室,可以左右脑的决定。佛教认为,人是多心的,就是控制室挤满了小人儿。但每个都不是人的自我。《西游记》第七十九回里,有,“红心、白心、黄心、悭贪心、利名心、嫉妒心、计较心、好胜心、望高心、侮慢心、杀害心、狠毒心、恐怖心、谨慎心、邪妄心、无名隐暗之心、种种不善之心,更无一个黑心。”思考时,这些小人儿“七上八下”,就不能“专心”;一心一意,就能专心。

空芯的人,就像没有控制室。诛心,就像将某些不好的小人去掉,这是这个词的本意。然而正如这个电影所讲,Sadness,Anger等都是非常有用的,人不能只是一味的Joy。所以诛很需要谨慎,尤其是教育小孩子的时候。

道家把这个控制室,叫灵台。那么谁来决定哪个小人儿坐在台前,实际地控制人的思考?她们有个主人,这个主人是人的自我。

出岫清气异昔年,浥尘浽溦同人间。载痴载慢旧沟渠,留待有情好种田。

(山水苍茫兄有诗:出岫白云任往还,并非故意弄虚玄。人间多少好风景,只在心田方寸间。)对云:白云推云往还还,形外方寸通玄玄。人间多少好风景,最胜朝日晓月间。

(山水苍茫兄有诗:史册五千任往还,心存儒释墨道间。奋笔疾书兴废事,欣为绝学续三言。) 对云: 墨子天下士,孔子景行观,老庄不庄语,参禅有点难。

中国人反夫权多一些,西方人反男权却多一些。

以历史而不是文化史看中国人的人,与“没了国,你啥都不是”是完全相同的“国—>人”逻辑。辜鸿铭的小辫子,就是为这些人留的。

人为什么要修行。

其实答案很简单,“活着”。诗人讲,有的人活着,但已经死了。心理学上的说法是,这样的人停止了作为人的发展。马斯洛因此有了他的金字塔。

佛家所谓的觉者,可说是醒来。即,有的人从未开始活着。孟子对孔子作高的评价,“践形”而已。呵呵,言下之意,其余人还算不上人——这是我说的,跟孟子无关。

话说回来,上楼有好风景,世事纷乱,应手而解,是很惬意的。

再说回来,“说不”的自由,实际上就是孟子所讲,有所不为,大丈夫很不讲究理性地不这个不那个,即是自由的开始。美国人得到了这个意思,讲“free won’t”。比尼采这伙人进了一步。这个意思,是从“黄油是不是软的,用刀割一下就知道了”的实用主义哲学来的。这个新词出现大概不到十年。然而这还是对环境的因应,不是醒来。醒来者有个“自在”。这个东西,只在国学里有人讲过。

现代人读经,常认为道理都已经讲完,埋头熟读理解经典就好了。

但国学这几千年,并不是一成不变的,体虽然是那一个,用却无穷。所以体以汇通先秦为上,重心要落在用上,用来解决这个时代的问题,使民可以由之。讲国学的人,除非大师说了什么,其余的新见解,一概怀疑,大师哪里理会得今日之事?国学渐入式微,又有什么奇怪。佛祖理会得,但佛家皓首穷经也读不完,不末法,又怎么办?推重大师,是使知之,不是好办法,佛家就是前车之鉴。

关于善 10/6/2022

网友写道:

汉娜阿伦特在一次访谈中进一步解释了“平庸的恶”—-她说,只有善是深沉博大的,波澜壮阔的,而恶是没有创意的(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?),是平庸的,因为到达至善(理性框架下的公平正义)的博弈流程,无论是内心角力,还是天下逐鹿,都是惊心动魄的。

恰好,康德讲过的一个故事也可以背书汉娜这段话。他说一个绅士看见一个小孩落水,出于以下不同动机去行动,哪一种是善呢:

第一,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,救助他–这个同情心是人类遗传的生物学禀赋,不是基于理性的共情力,更不是共情力之上的契约精神,这就不是善;

第二,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身份的绅士阶层人物,如果见死不救,名声不好了,康德说这是介于法利赛人之“善”即“伪善”与善之间的过渡状态,这种纠结是善与伪善之间的博弈,还停留在人性弱点阶段;

第三,发现这个小孩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的孩子,拍手称快,见死不救是第一反应,但转念一想,如果人家知道我连仇人的孩子都会救助,那么更加有助于我的声望了。

康德说这是真善的开端,是在已经存在的契约文化约束下产生的向善精神,很好的开端,因为法律是最低的道德,而道德与伦理法则高于法律,法律-道德-伦理三位一体是法律的终极追求,即法律是向善的;这个人与法律一样也是向善的,但还不是至善;

第四,这个绅士想到,今天我如果见死不救,那么哪一天万一我的亲属也遇见这样类似的囧境,其他人也可以如法炮制,漠然视之,则整个社会的公共部分会崩塌,社会作为一个共同体的最大公约数基础会消失殆尽,所以我要救救孩子。康德说这是至善,是理性框架下的至善。

道还曰:

康德的观点,吴敬梓是赞同的。《儒林外史》中,朋友劝娶妾,杜少卿自辩自己为什么不娶妾,说,因为天下男女人数大致相同,多娶即是夺取人妻。吴敬梓借杜少卿的朋友之口,赞他是宰相才,说,宰相如这样想,何忧天下不太平?

孟子说,看孩子将掉入井中,人皆有“悚惕恻隐”之心。悚惕是自然的,恻隐也是自然的。但恻隐的善只是个发端,要存养,然后能善。这样养成的善是人性上的善,心发出的善。康德所讲,是从知性发出的善,知性驱除感情,如七宗罪那样的sin,但同时也驱除善的感情。在孩子入井的个例上,心善和知性善碰巧是一致的。但对于复杂问题,知性上的善,实际上是被人的所谓三观决定的,被外在决定。被外在决定,就注定会变,善变为恶。比如说,科学昨天发现了每天喝水多少,今天发现又不对;那么昨天劝人喝多少水,就是恶的了。

汉娜·阿伦特讲的是对的,比康德强。人性的善,真正的善是发展的,不是先知道,先有知性,然后去达到的。而孟子讲的,就是如何去自己发展人性的善,真正的善的方法。知性的善,是囚徒博弈一类的东西,属于囚徒;而至善,属于自由人。

士大夫

士大夫其实更接近于自由人,不是野人,而是高于时代的人。西方在现代之前,没有这一阶层,也没有这一阶层的文化。西方古典的东西,属于贵族文化,比如芭蕾舞类似于中国古代豢养的家伎舞。其余都是粗俗的民俗。中国有一层自由人,像庄子一类的,从他们而来的文化,是自由人的东西,像大卫·梭罗一类的。他们的观点,是天下观,不像皇帝贵族,是国家观。

西方走的路,在中国是墨家理论,从外得->兵->刑->礼。

中国人走的路,是道儒理论,从内德->仁->义->礼。

大略如此,不严密。就像人需两腿走路,中西只是有偏重,都是一只脚有点儿跛。中国人也讲外得、兵、刑。但外得不如内德,兵不如仁,刑不如义的思想在近一千年中上层人士里深入骨髓。这是孔子说的“过”,失于偏颇。宋代已经有了这种“过”,朱元璋彻底地败坏了兵。刑在古代,私法的性质难以消除,一直是个祸患。西方则解决了这两个问题。近现代中国,将内德,仁,义也一起抛掉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所谓至善的社会,由至善的人组成,是个梦想,邵雍已经否定了这个想法。大概善的社会是这些因素都能各安其位的社会。

10/26/22

雁:翼带北霜来,乘风拳毛开。上有白鹤出于青云,下有鴳雀栖于楼台。此鸟志行经路,翔集举有时哉。

百善孝为“先”

杨道还 10/26/2022

(这篇本是回帖,越写越长,就当成博文了。略有修改和补充。)

孔孟所讲的是人伦。人伦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施之于人而反之于己的轮转关系。这些关系,最基本的,就是五伦(父子,君臣,夫妇,长幼,朋友)。五伦是任何一个社会都有的,几乎像物理学里的物体一样。在这个观察和归纳上,才有五伦的原则的提出,五常(父义、母慈、兄友、弟恭、子孝)。所以,很重要的是,五常与五伦是两套东西,静的对象和动的规律。

孟子的五常,与五伦对应得更好,父子有亲,君臣有义,夫妇有别,长幼有序,朋友有信。孝包含在了“有亲”里,父慈子孝。孟子的意见,显然是更成熟的思考。“易子而教”实际上是“父义”能够实现的真正办法。

否定五伦,那么还不如搞人民公社去,搞新型人与人关系,弄出个《蝇王》一类的东西。

五常不是严格的,不是像数学那样严格,而是在有“常”的经营下,五伦才能轮转下去。这样看五常,就知道,虽然五常是个限制,但是不能抛弃。否定五伦,人就没法有“正”和“常”地正常生活。所以孟子说,“察于人伦,由仁义行,非行仁义也”。这句话即是说,考察人伦这一对象,然后得到仁义,不是先有仁义,拿来造出人伦。

普通人没有时间、动机、机会学习这些大道理,所以制定一个礼,使民由之,就很好了。这是礼的来源。

知道了这一套的来由,那么这一切从何谈起?从神、宗教、大自然、物理、数学开始?显然不能。人的东西,要从人谈起。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,五伦未必都有,但有父母是必然的。这就将起点定在了父子这一伦上,孝就成了“先”。

古代皇帝讲,以孝治天下,是因孝为百善之先,而不能将五伦五常及其它全讲一遍,提一而概括其余。民真正被忠孝控制的少,马斯洛的需求体系,就足够民忙活的了。对皇帝的控制,几乎没有,除了神之外,所以皇帝肯服从他的祖宗,是对其能发生影响的为数不多的渠道之一。

不能理解儒家,不能尊崇儒家,将人伦和善的高地被皇帝占有,那是自作孽,夫复何言?

民国以来,儒家不再得到遵崇,国人是很自由了,但这样的《蝇王》世界,国人又失去了多少。不举例。

孝为先的这一套,是保护草民的:就像一夫一妻制一样,没有这样的限制,很多穷人就娶不上老婆;没有五伦,很多善良的人就被淘汰、出卖。道理很简单,你不能出卖朋友,又嗤笑孔孟讲那些“仁义”、“朋友有信”的酸腐,这样交到同三观的朋友,又被这样的朋友出卖,岂不是再“正常”没有的了?

11/2/2022

钱穆讲,读史要带温情。西方哲学家,则讲读书带剃刀。中国人谈国学,一小撮带温情,一大撮带刺刀;谈西哲,反之。

老爱、老居、老薛的那些事情就都抖出来了——提他们,不是对他们有意见,别人的丑闻知道的少,比如泡利的大嘴巴。物理学家合影没意思,看过一个陈景润、张广厚和一些数学家合影,那才有意思,大家都衣冠楚楚的,就他俩每个兜都是鼓鼓的,也不知道装些啥。

孔孟讲的是人生,框架是:人从知亲父母到死。

宗教讲人的时候,框架是:人从生前到死后,老神在在。

拿着教育家、哲学家的框架来解、衡量宗教、孔孟,如同给他们穿小鞋儿,这个框架是:职业生涯。除了职业生涯里的名气和钱财,人生还有别的东西;除了生死,还有别的东西。框架都没弄对,对框架的认识都没有,张嘴就错。I am sorry to say it。但是真的不是我有什么高标准,而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?

(一)

弟子问种菜,孔子说,这个事儿吧,我不如老圃。你不如去跟老菜农问吧。

弟子问万物本原,孔子说,这个事儿吧,我不如老哲。你不如去跟老哲问吧。他们连个姓都没有,自己哪来的都不清楚,万物本原倒满嘴乱跑。

弟子问发财,孔子说,这个事儿吧,我不如老财。你不如去跟子贡问吧。跟他说,我更喜欢颜回那个穷鬼。

(二)(古笑话改编)

两人在路上互骂,“你欺心!”“你没天理!”

孔子听了对弟子说:“你听这两人在讲学!”

弟子说,“对骂,怎么说是讲学呢?”
孔子说:“一会儿说‘天理’,一会儿说‘心’,非学而何?”

弟子问:“讲学,何必骂得脸红脖子粗呢?”

孔子说:“你看如今讲学的人,哪一个是言行一致的呢?”

弟子问:“对骂,学哪一个呢?”

孔子说:“三人行必有我师。你知道两个对骂,还学个头呀?“

圣人歌:耳口王,耳口王,座中吃喝我先尝。尝完拉撒睡个觉,不梦瞎子扯大象。

我的理解,不尤人,无仇;不怨天,不怒;再转回来,不尤人,就生慈悲;不怨天,就知感。

11/20/2022

朱熹提出体用的六种。

这里的食、色、尊敬什么的,是人体本有的,还是后天加上去的?比如说羊肉,羊大为美,但有的人喜欢,有的人嫌腥膻,总不能说嫌腥膻的人有生理缺陷,或者没人味吧。按朱熹,人吃东西,是天理,属于人的体;吃羊肉是用;非要吃山珍海味,才是人欲,属于纯粹外在的,后天加上去的,甚至不属于用。比如说有人要吃果子狸、加了金箔的冰激凌,那个跟体无关,甚至属于跟人的体对着干的。这跟被人抽鞭子一样,只是自抽鞭子而已,人本来不想,但别人说这很好,就去做。

回到体用,用不完全等同于体,这叫体用有别。食,属于体,也属于用,叫体用一源。食羊肉,是用的一种。有的人喜欢,有的人不喜欢,叫做同体异用。仁、义、尊敬,都属于用,但体用一源,这些用,是因为人属于人,用在其他人。如果是牲口、野生动物,就没有这些用,这叫自有体用。仁、义、尊敬属于“人”自有的。体用无定,有的人、民族,生来仁厚,仁、义、尊敬很容易做到;有的民族有自己的一套,叫平等,自由,博爱。不能说,所有人都必须完全一样。像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那种一致,就属于没文化了(缺乏对民族文化的认识,或说无知)。这种用压过那种用,是可以说的。但把体用弄混了,拿着西方的用,推出中国人的体不同,推出有个劣等文化基因,就属于蠢或坏了。

朱熹这个框架,按现在算,超出西方哲学家一千年;按将来算,不知几百年,西方哲学家才能弄明白。在他看来,古希腊到科学,只搞明白了结构决定功能,体用的若干种之一,而且是最简单的一种,不值一提。

12/2/2022

悲剧,看哭了的还算好,看完哭不出来,转成伤也。

“语言适配大脑认知机理”是亮点。适配计算机是另一回事。大脑认知机理,人知道了么?适配天才脑机理,还是程序员?

3/13/2023

关于“大爆炸理论”,道还曰:计算能否保证排他唯一?这是关键。否则严格计算也没啥用。另有种计算,就另有种理论。即,两者都符合必要,而都不充分。六合之外,存而不论。只能随便聊聊。

“与洋人通婚以改良人种”,是“为中华之崛起而x洋人”的皮条客之言。“笑贫不笑娼”,是可以的。人寡廉鲜耻,万事做得,这只是其一。

2/2/2024

美国人讲独立,亚裔和拉美裔比较不独立,像很多欧裔,在中间。向欧裔靠拢,比较适中。古文人也是如此。自己脚踏实地就好,亲朋有需要时,可以给他们当个依赖。海外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,安居乐业之道也。

回复 ‘温妮燕’ 的评论 :
我看了一下儒家思想还是略有不同。论语记载,一次弟子问孔子“以得报怨,何如”,子曰:“何以报德?以直报怨,以德报德”,我对这个“直”的理解,是以牙还牙的意思,不知道您有何高见?

《论语》是一整套方法和策略。如《论语·子罕》子曰:“可与共学,未可与适道;可与适道,未可与立;可与立,未可与权。”通俗讲,就是:在一起吃吃喝喝的,未必能一起去旅游;能一起去旅游的,未必可以一起一言不用发,静静地喝茶;可以一起静静地喝茶,未必能相视一笑。

老美都知道,朋友有远近,要有整套的、不同层次的朋友,要学会主动地去保持各层次的距离,方法和策略各不相同。这套东西,在儒家有两种讲法儿,一是由近及远地学,如何学?一是自己作君子,然后慢慢地周围都只剩下君子了,如何做?这两种都可以归结到礼。想弄明白礼,需要弄明白为什么;不想弄明白,照做也可以。但现在的情形是,没有什么可以照做的了。

至于“以直报怨”,可以是朋友,也可以是路人、令人讨厌的人,这时如果知道了层次,在那个层次该如何就如何处理,不当东郭先生,也不化友为敌。孔子自己大概不会讲以牙还牙这类的话,不失自己的“位格”,不被拉低到对方的层次,是为礼——在这个上面找直。要想到,被拉到那个低层次里,他的牙可能比你厉害,他有主场优势,你还牙可能还不成,双重糟糕。:)不信儒家的人,以牙还牙,孔子大概也不会计较。子路背着他作事,他也无可奈何,《论语》都写在那儿了。

好人难当。但作人作到底,天道不会让你吃亏,这是孔子他们为啥要讲这些让人吃亏的话。不是作好人不好,难在到底。儒家信这个。

儒墨显学也。快意恩仇,适合墨家,可以读《游侠列传》和《水浒》。古时,什么idea都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