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眼:庚子年,数口罩,量米

杨道还,12.15.2020

2020年按公元数字计数,没什么特别,称为庚子年就显得很特别。

我对历法、干支、象数都只有肤浅的了解,但一直抱有相当大的兴趣。所以,遇到有论庚子年特别的文章,都要仔细研读一下。但这些文章不惬人意,好像除了历史事件,说来说去,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,或者我所读有限,也或者智者不言,言者不智吧。

干支纪年,是用天干地支配对的计数方法。天干十个,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、己、庚、辛、壬、癸。地支十二个,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。干支纪年,每一年头对应一个天干一个地支。天干的奇对地支的奇,偶对偶,这样的组合有六十个。六十年一循环,也叫一甲子。如果简单地将天干地支一对一组合起来,就有一百二十个组合。至于为什么不是这样简单地一对一,没找到答案,大概一百二十年的跨度与人的寿命比例不对,不好比附,六十年就相对较近。或者这里还有个阴阳配对的问题,奇数加奇数得偶, 奇数加偶数得奇, 奇不够完整,也不吉利。

天干十个,这个容易理解,人有十个手指头,拿十进制计数,易学易用。地支为什么是十二个?这个大概是跟岁星,即木星有关。人类的时间计量最初是从天体来的,日和月各对应一个天体,年也需要有一个,所以找个岁星是自然而然的。

原始思维喜欢一对一,太阳管了日,月亮管了月,就不用来管年,也属自然。大概对古早的人类来说,将事物分别开来,即抽象分析,是重要的本领。北欧神话中,几乎每个神祗都有专司,即便雷,也有个专职的神,Thor。希腊神话也是如此,神的象征意义很明显。这些神的兼职,大概是后来的综合。也不都如此,这些神话中,主神奥丁或者宙斯,是没有什么特别职司的,有点“上无为,下有为”的味道。这些神的形象,即体,与中国的神也很像,是后起的,杂乱的。人们对祂们最先的描述,是从用得来的,经常是纯一的。

南怀瑾说,天干其实是按照天体来的。我猜,天干中国人用五行的水、火、木、金、土与重要天体对应,变化出来的,是天文之主干。《幼学琼林》有,“日月五星为之七政”。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,加上日月,在古代天文学叫做“七政”。政是正而有文,不是不知所裁。这二五正好乘出个十。各个行星各有所执掌,有如印度的《日曜经》欧洲占星术所讲。

木星亮度高,个头大,大约十二年绕太阳一圈,正好用来纪年,不需要一年一年地记下来,望望天就知道了。十二这个数儿也好,要是太长,三四十年,用处不大。如果太短,二三年,就容易记错一轮。十二是很方便的一个数。有次跟美国朋友聊天,她讲经历的时候,我脱口问道,你多大啦?她笑着说,问女士这个问题不礼貌。我说,好吧,你说你的属相是什么来着?她说,是耗子,……嗨~!

但我想,这种方便,大概是碰巧如此。例如,将天空分三十份的精度,普通人肉眼是可以做到的,也常常这样做。比如说,中国的二十八星宿,按照月亮运行的大约二十八天周期,将天空分成不等的二十八份,每份中按照其中位置不大变的恒星分布起个名字。每天月亮运行到了那个星宿,就像住了一夜一样,所以称为宿。这样一望月就知道了日子。顾炎武曾讲,《诗经》时代的人都熟悉这些知识。在《日知录》卷三十中,他说:“三代以上,人人皆知天文。‘七月流火’,农夫之辞也。‘三星在户’,妇人之辞也。‘月离于毕’,戍卒之辞也。‘龙尾伏辰’,儿童之谣也。后世文人学士,有问之而茫然不知者。”现代人觉得《诗经》古雅,不知道这些天文知识是部分原因。对那时的人来说,这些都是很平常的话语。当然他们不会懂什么日历、公历,他们用的是真正的“天”历、“公”历。

至于将这种星宿又用拓扑映射到地上,与州郡分野对应,是进一步的知识,就显得更为深奥了。王勃的《滕王阁序》第一句“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。星分翼轸,地接衡庐”。这句话将南昌的历史、天文映射( 翼、轸)、地理都写进去了。前一句“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”是历史,只得了州牧阎伯屿“老生常谈”的评价,后一句中的“星分翼轸”才算才学,让阎伯屿 “沉吟不言”。这种拓扑的思维,黄仁宇在《中国大历史》中井田制的部分,有专门的讨论,大概是知识渐开时代的思维。天文映射到地上,又有动静所映射的吉凶,这大概是轴心时代过去,文明已开之后的学问,或者出于阴阳家,此时的吉凶预测已经不限于天象或甲骨,如,班彪《王命论》说:“秦皇东游以厌其气,吕后望云而知所处”。显然,道无所不在的思想已经渗透每个人的思维了。 

至于这种六十年循环的第一轮从哪里开始, 第一轮第一年是从哪年开始的,大概没有什么来自大自然的标准,就像公元纪年一样。也就是说,如果第一轮的甲子向后挪个三十六年,2020年也可以是甲子,天下大吉。按说天干地支只是个计数方法,不该在某年有什么特别,但历史上多事之秋往往发生在庚子年,说不特别,也很无知。还拿公历为例,千年虫有什么自然依据要发生在那一年,不是前一年后一年?人事是人为的,人事不脱离自然,但也不完全按照自然来,而是似乎有着自己的节律,按照这个节律春华秋实、穷变通久。与人世的世运循环对上,就不会随便能挪个三十六年 。

六十年一循环这个节律对不对?不知道。至于科学不科学?这是个学科的问题,不是个科学的问题。以语言为例,据说英语口语几十年就有大变,代沟不仅仅是文化上的,也表现在语言里。科学是学科性的,一种学科有一种学科的特点,以学科所讲究的对象为转移,不能强搬到另个学科里,用来研究另外的对象。哲学则是人的理解,科学家都是人,人的理解总有贯通之处。科学家以为可以抛掉哲学,自行理解,就得到了“横看成岭侧成峰”的“不识庐山真面目”。哲学家自以为可以理解对象,指导科学,就邯郸学步,弄成了像科学不是科学,像哲学不是哲学的“四不象”出来。

我的理解,庚子年是干支纪年中,六十年一个轮回的下半截开始的那一年。从语义来看,甲与庚相当于春秋、子午。比如说中国人说人的年龄是年甲几何、贵庚多少、同龄为同庚等,不说年乙、年丙、贵丁多少。同寅是有的,但本意是同僚、同事,引申后也指同龄。这个词大概是从大臣上班时间来的。寅时是凌晨三点钟到五点钟。明清的早朝规定是卯时,即清晨五点,开始。大臣们却三点就要开始集合,等到五点。寅时是个辛苦的时辰,对士大夫来说也是个有意义的时辰,互称同寅大概开始时有点自我打趣的意思。这里年甲和年庚只是指代岁数,意思相近。子午的用法也是如此,如子夜和午夜都是深更半夜的意思,按天算半夜是子时,按夜算是夜半。

庚按照顺序是第七个天干,将天干分成前六后四,不是一半一半。这是从五行来的,六十年被金木水火土五行拆成五个十二年,每个十二年前面属于五行之一的阳,后面属于阴,一阳一阴交替。如果按照一半一半,三十年分的话,就有一对儿阴阳拆开了。所以顺位就按照前三对儿,后两对儿分了。这在数字上不是很整齐,但人事本来不整齐,就像没有依据中午一定要吃饭,午饭一定要在中午,不管哪个国家的人,每餐的间隔也不整齐,又是下午茶、brunch的,不是按照数字上整齐来的。

五行一阳一阴交替隐含的意思是,事物的发展不是平直的,而是波浪式的。这是很简单的道理,曹刿论战时中国人就知道人事的这种起伏。现代人嘴上讲螺旋式上升,波浪式前进,实际精神和思维却是直线式的。拿讲科学的教师为例,很多人不知道两小时的课,哪段时间重要,哪段不重要,要下课了,学生已经三而竭了,还在喋喋不休,自以为尽职。孔子说的听言观行,在这个时代特别有意义,科学家、民主家的嘴是靠不住的。

按照这样的分法,庚就是个转折。像日以午分,年以秋分一样,到了庚子这一年,六十年的运道就转了。这就隐含了一个人事还有个周期循环的意思。下半截开始,有些变化可想而知,这个变化未必是下坡路的开始,但像午后的疲劳一样,精神头不是那么回事了。

至于真有这样的六十年长,中间还有个转向的大周期么?不知道。人事是按照这样的周期发展么?这个周期影响有多大?这个周期的或长或短的容忍度有多少?都属未知。但因此认为这是无稽之谈,就无知了。数学不止是算数画圈,还有非线性方程。像人类社会这样的复杂系统,非线性方程可能比什么固定周期的描述更靠谱。实际上,到网上查一查洛仑兹吸引子,看看那个视图与太极的相像性就知道,这个世界比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,古人对世界的理解也比现代人的想象要复杂得多。(从复杂度上讲,比非线性系统更复杂的系统至少还有两层,一种是适应系统,一种是反自组织系统,详见杨道还《中国学术之结构》最末一章。)(杨道还原创,版权所有,转载请注明wordpress链接)

又如,易经的阴阳爻和卦象,本质上就是将连续的事物数字化(digitizing)。看卦象的解说,既有数字化,有微分来描述变化和转折,也有积分来描述趋势。这一套从取卦象到解释,就是最初的数值模型和data mining。

举例来说,一年的十二个月份,有十二辟卦与之相应。辟,是主宰、掌管的意思。十二辟卦一般是按照圆圈来显示,以与每年的循环相对。化圆为直,就如图所示:

S17 專題] 十二辟卦404085042 陳佳華| 宅學習
图片来自于https://sls.weco.net/node/28748,陈家华

将阳爻视为1,阴爻视为0,就可以用二进制数值化了。做成图,就如下所示:

横轴的1对应于从农历10月

随便找了个百慕大群岛按月份画的温度图,就与这个图很相像,尤其是夏天三个月几乎平齐的温度。用二进制来模拟温度变化,还有比十二辟卦更简“易”而更贴近的么?而这是最简单的应用。错综复杂,一个卦象又有错卦、综卦 、交互卦,各种变化的可能性都包括于其中,端在于人的一心之用。

用《易》卜卦是迷信,预测学是科学,这是很可笑而却很流行的观点。原本科学家是相信预测的。如爱因斯坦的名言,“上帝不掷骰子”。但进入到对微观世界有所理解,科学家也开始“掷骰子”了,相信概率。这样一来,未来就有不确定性,但同时又有个大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大的确定性。一个预测与另一个的差别,只在于模型,而这个模型是人造的、或者人选取的。

但人们仍然误以为宏观世界是确定的。人们仍然相信,如果能得到宇宙在某一刻状态的所有数据,那么未来是可以用理性和数学一毫不差地推理出来的。这是一种科学观点,还是一种彻底的现代宿命论?我觉得,不管叫那个,只是称呼不同,本质没有不同。这样的宿命论在根本上是站不住脚的:人们不可能“ 得到宇宙在某一刻状态的所有数据 ”,那么基于这样的一种科学幻想的理论能够客观地反映世界吗?所以这种思维得到的,最多只是大率的、短程的结果,而很多人却以为可以用之指导未来。

其次,当世界(或人类的认识)达到某种规模,就会产生自组织、耗散结构、自适应系统这类的复杂情况。这类对象是不可能从原始状态推知的,也无法还原。因而,对现代科学的宿命论迷信,本质上是头脑简单的产物。

那么,用《易》卜卦,预测未来,可靠么?显然,中国古人颇有信之不疑的,即便是现代人,信者也不少。《推背图》,《皇极经世》等预言书,都是出自于《易》学,至今仍不时被人提起,影响不断。

真正解答这个问题,首先需要知道《易》卦的性质。

《易》卦不是科学。很多人试图将《易》“拉升”到科学的高度,这是缘木求鱼了。用个比喻来讲,科学之于世界,类似于地图,越精密、越数字化程度高越好。但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说,行走在这个世界上,不是有了地图就行得通,就能想要到哪里就到哪里,人还需要一个罗盘:地图是地图,罗盘是罗盘,两者不能混而为一,也不能只有其一。谷歌地图和导航仪能二缺一吗?《易》即如同这个罗盘。《易》的六十四卦,似乎很烦难,但相比包罗万象的真实世界相比,却实在是过于简单。对应于同一卦象的事物,无穷无尽,这一卦属于哪个?所以,邵雍说,“不动不占,不因事不占”。 总是需要有个由头,有个原委,有个具体有限而明确的条件或情况,才能起卦。这就像走路没事不要看罗盘,那个针晃来晃去,路都走不直。而到了路口,有了罗盘,即便针还是在晃,就那么几条路,也不会搞错。

其次,卦象有了,解释却未必确定。邻居傍晚敲门,邵雍与儿子邵伯温同时起卦,得到同一卦象,意味着来人在五行中求金。邵伯温说,是锄头;邵雍说,是火镰,因为其时已晚,要生火做饭,而不能做农活;开门果然。释卦需要对世界的理解。这说明,世界并非蕴涵在《易》的体中,《易》通天下,是在《易》的用中,体用一源,却体用有别。

再其次,得到卦象中间又有不确定性,即取卦有不同的方法。这里有个最优起卦取象的问题,这就不是我能忖度的了。

最后,还有人的参与这一关。“初率其辞而揆其方,既有典常。苟非其人,道不虚行。”(《系辞·下》)

从数学上看,六十四卦是个二进制下完备系统,六位数的每一种组合,都包含其中。也就是说,任何能够被二进制化的过程,都能被某一卦反映出来。六十四卦加上解释,是相当复杂的,但与现实世界相比,仍然是极度简约的,无穷的事物都可简并为一象之中,兼并的程度未免太高了。

从原始的八卦到六十四卦,有人解释说,是因为社会日益复杂,八卦不敷用。也就是说,六十四是个折中,是尽量精确,但又不超过人能掌握的一个折中数。现在有了计算机,将来会有8×64,64×64……,也是可以想见的。宋代邵雍的《皇极经世》,在我看来即是此类讲《易》一层层推演下去的学问。《皇极经世》能够成立,当然有其道理。地图也是用罗盘慢慢画出来的,地图出自罗盘。说起来也没错,但未免过于复杂了。邵雍天才而勤奋,也只写下了皇极的天下大运,不能囊括一切琐屑。这一脉学问,大概以此为极,只能为普通人高山仰止了。

回过头来, 用《易》卜卦,预测未来,想要应验,以上四点都需满足。不能满足,则只能得到大概率的估计。古代有名的占卜的人,能“屡验”就很了不起,能“尽验”就属于仙侣一流了。 所以,说回来,普通人所面对的,仍是开放的世界,只好自己好自为之。“善《易》者不卜”,好自为之者无咎。

(二)数口罩

庚子年是有点特别,我个人也觉得今年不寻常。往年没什么事情,今年事情却颇多:我一月要去三藩,二月内子去纽约,三月一起去佛罗里达。机票是早就订好了的,年初听说肺炎来袭,但美国也没个风吹草动,也没硬理由取消行程。

虽则如此,一月里,出发前,我觉得这一趟会见到不少国内来人,宁可小心些,所以张罗买口罩。第一次没经验,买的是装饰性的,不是那种一看就很专业,能把人吓到的口罩。寄到了,一看说明,这个没有,那个不防,就知道白买了。时间紧,赶忙上网学习了一下,这回买了N95的专业口罩,加急寄送。这回有点儿知识了,也大方了,一买就是两盒,一盒二十个。戴上才知道,这点儿知识不够,这个东西闷得很,不适合旅行开会。没时间再买了,只好行李里塞几个,带一个上路。结果上、下飞机也没见人戴,也就没戴。遇到朋友,说起来没有,就顺手给了他几个。这时已经是一月底,网购口罩已经断货了。

二月,内子去纽约也是同样,纽约人很放松。那时已经没有航班从中国来。三月去佛州,我们也放松了,行李里没带口罩就上路了。不出所料,来回一周,一路上没见任何人戴口罩。还开玩笑说,是自己吓自己。

结果到家不到一周,本州就发居家令了。上网一查,本州第一个病例在我们去佛州那天,也在同一个机场,不知道有没有摩肩接踵。居家令第一周,向在医院工作的护士朋友打探消息。她说,她在的医院已经被指定接收这种病人,别的病人已经转走了,肺炎病人已经来了。还说,口罩、消毒液和纸巾不够,她很害怕。她平常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,听到她说害怕,让人心惊。

我们一边唠叨医院怎么搞的,口罩、消毒这些东西也要随用随买零库存么,普通人都知道可能有疫情,管理医院的怎么会不知道;一边把口罩、消毒液什么的归拢起来,要给她送过去。想着尽量多拿些,她或者能支持到供应得上的时候。这就出学问了,口罩数儿怎么数也不对。一盒是整的,二十个。但另一盒,除了两三个戴过一下的,不能捐,(还好没扔!)还有几个送朋友的,其余的应该有十几个,但数来数去,只有七八个。两个人互相怀疑数数能力,又一起数,这回确定了,就是七八个。

平常乱放东西的人就数我,现在报应来了,说不得,只好自己去地毯式地找。车、行李、背包都翻了好几遍,还是找不到,回过来再数,再回忆,还是不对。忙了一整天,倒是在车库里撇见了一盒没开封的工人用的防尘口罩,50个。问了问,这个她也要(这个也要?!),算是没白忙。消毒纸巾,平常乱放,找不到就打开新的,倒是找到了六七桶几乎满的,加上没打开过的,数目可观。

晚上送过去,显然还有别人跟我们一样,门廊里已有一堆东西了,我们就把东西也归堆。回来车上,两人沉默,内子突然说,噢~,那个盒子里应该比二十个多,哈哈哈。你走连盒子放在行李里了,剩下的我放在行李里几个,其余都塞到另一个盒子里去了,就没想到要打开看一下,哈哈哈。困惑解决,两人都很高兴,说,她能多坚持几天。(杨道还原创,版权所有,转载请注明wordpress链接)

孰料,白忙。一周后,朋友说,她已经感染了,在家里隔离,症状尚轻。又过了一周,她说,又上班啦,人手不够。这岂不是去看病的,没病也会被感染么?真是乱了套。

(三)量米

从佛州回来,作息刚刚恢复到旧轨,就有朋友打电话说,一只小鸟告诉他,要发居家令了,州里不再讨论发不发令,而是在讨论如何居家啦,最好囤些食物、卫生纸什么的。我不以为意,这和来飓风不同,货运没问题。但隔天,内子先反应过来了,说,还是该多买些东西,可以少出门。此言有理,我们就拟了个单子。

第二天,内子有个牙医之约,正好顺路买东西。下午,她发消息,说,不知怎么搞的,等待时间特别长。我就自告奋勇,说,我去。发的时候,也没看到她又发的,说从医生那里出来了。晚上,道还兴冲冲地拎着东西进屋,一看地上已经堆了一堆东西,不禁大惊:这是哪来的?内子也惊讶,说,你干嘛去了?我说,去买东西啦。她说,不是说我去么?我说,没看手机?她说,没有。

搬完东西,两人看着发愣。内子说,你没单子,怎么买的?我说,照片记忆,一件也少不了。她说,这可是够吃一阵子的了,我花了三百出头。我说,我也是。转念一想,又说,不对呀,我看米堆下去了,没好意思买两袋。杂粮没见少,我们总说要吃点儿杂粮,所以每种杂粮都买了些凑数,才花了三百多。内子睁大眼睛,说,me,too。

晚上北京的好朋友听说这边疫情严重,询问情况。得知买重了东西,一边责备我们动手太晚——道理是明摆着的,一边替我们庆幸。

隔了几天,在加州的台湾朋友也来电问候。我讲了囤货经历,他大笑,说,真好,我们没想到。没口罩,不敢出门,网购又慢。家里的米,刚刚一杯一杯地量好,每天限量吃。谁知道,在现在的美国,还有量米吃饭的时候!

岁在庚子,作文留念。

杨道还新著《传统学术与个人修养》已于近日出版:https://www.lulu.com/search/?contributor=Daohuan+Yang&sortBy=PUBLICATION_DATE_DESC

(杨道还原创,版权所有,转载请注明wordpress链接,daohuanblog.wordpress.com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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